現場目擊者談毛岸英犧牲真相 駁斥"炒雞蛋"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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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目擊者談毛岸英犧牲真相 駁斥"炒雞蛋"情節

文章 Hammer » 週四 1月 05, 2012 7:03 am

本文作者成普是毛岸英犧牲時的現場目擊者。1972年,他給中央專案組的材料中專門寫了有關毛岸英犧牲情況的回憶,對當時的背景和情況作了清楚的闡述。1995年,成普在給彭德懷傳記編寫組的信中就毛岸英犧牲的一些具體細節進行了詳盡的剖析,針對有的書籍中描寫的“毛岸英炒雞蛋”的情節,成普給予了駁斥,還以歷史本來面目。

  毛岸英作戰會上與彭德懷叫板

  1950年11月19日上午,朝鮮北部大榆洞中國志願軍總部,志願軍的黨委常委們,正在舉行一次極其重要的作戰會議。

  從鴨綠江北岸隱蔽渡江入朝的志願軍,在彭德懷的指揮下初戰告捷,於11月5日結束了第一戰役,共殲敵15800余人。只是由於戰役之初我軍的一支穿插部隊沒有到達指定位置,因而使美騎兵第一師和英聯邦師漏網逃走,這一仗只打痛了李承晚偽軍,而沒有打痛美國人。驕傲的麥克阿瑟錯誤地判斷中國不過是“像征性的出兵”,仍不把志願軍放在眼裡,叫囂一定要在聖誕節(12月25日)以前結束朝鮮戰爭,繼續指揮軍隊全線向北推進。

  敵人的輕敵、冒險,為我軍創造了一個作戰的良機。彭總及時捕捉了這一戰機,決定再給美軍更加沉重的打擊。這時召開的正是第二次戰役的部署會議。會議不是在彭總作戰室的木板房內召開,而是在木板房下邊半山腰的一排磚木結構的平房西頭一間較大的房內召開。因為木板房坐不下這麼多人,這排平房曾是志願軍司令部工作人員的宿舍和吃飯的地方。

  坐在東窗下的,是彭德懷司令員,他的左右,是鄧華和洪學智副司令,他的對面是韓先楚副司令和解方參謀長,南北兩側,是司令部辦公室主任兼彭總作戰室主任成普,還有一位比成普個頭略高又顯得更年輕些的軍人,這正是毛澤東的長子--毛岸英。

  彭總說:“這一次,我看應是先退。讓麥克阿瑟以為我們怕他,這樣他就會更猖狂,造成前軍突出,我們就可以尋找破綻,相機殲敵!”

  毛岸英聽著聽著,有點沉不住氣了,老總的開場白一完,他就急得站了起來,並且離開了會議桌,走到老總對面板壁上的那幅大作戰地圖前,指著地圖說:“我看應該向敵人進攻!敵人不是跑了嗎?不是敗了嗎?我們為什麼不接著進攻,而先要後退?”

  毛岸英的直接上級、作戰室主任成普,這時急得手心直冒汗。成普想:岸英啊,你初出茅廬,勇敢精神可嘉,但未免過於幼稚。

  成普猜錯了,彭老總的反應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心平氣和地聽完了毛岸英的意見,然後顧盼左右地說:“你們看看,毛岸英同志的意見怎麼樣啊?”

  鄧華副司令員說:“敵人瘋狂得很,並不因為受一次挫折而消其銳氣。如果硬碰硬頂,要吃虧啰!我同意老總的意見,先示弱於敵,將計就計,既避其銳氣,又能槍打出頭鳥,斷其一指。”

  不謀而合!彭老總又征求了其他幾位副司令的意見後,說:“好,我們後退30公裡,打打退退,在運動中尋機殲敵。要打起來,我用老辦法再試一次,還讓那個軍打穿插,給他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彭德懷愛悔棋

  會議結束了,彭總抬腕看了看表,離吃午飯的時間還早,便叫道:“來,你們誰同我殺一盤?”

  在志願軍總部裡,能同彭總對弈的有三個人:洪學智、成普、毛岸英。彭總別無嗜好,就是愛在空閑時候下個像棋。他的棋術不是十分高明,常敗在這三人手下。但他也有一手“絕招”--悔棋,碰上對手要吃他手下的“大將”,他就抓住這個子兒不放,說是得重新考慮。面對他這一手“絕招”,三位對手表現的是三種態度:洪副司令員會打哈哈:“哎咳咳,老總又悔棋啦。”一笑了之,並不阻止。而成普則連說都不好意思說,頂多只白老總一眼。毛岸英可不給面子,他很有些認真,弄不好還要到老總手心裡去取“敵軍”之“首級”。

  “我同你來一盤。”毛岸英搶先應戰,而且飛快地拿來了棋盤。開戰以前,毛岸英約法三章:“老總,這回咱說定了,落子無悔!”

  “行行!”彭總回答得異常痛快。

  當頭炮,馬來跳,拱卒,上像,出車,“兩軍”迅速變換著陣容,棋盤上的形勢在急劇變化。

  彭總瞅准了對方一個破綻,“將軍!”他沒有看見毛岸英這邊有一匹馬,“吃車!”毛岸英一刻也沒有猶豫,把他的藍馬敲在了紅車身上。

  “不行不行,不走這一步。”彭總搶過了紅車。

  這已是第二次悔棋了,毛岸英老大不高興:“老總你怎麼又悔棋!”

  美軍汽油彈擊中作戰室

  11月25日,是志願軍打響第二戰役的第一天,朝鮮半島的上空萬裡無雲。這天上午,所有的戰鬥命令下達以後,司令員可以有片刻的輕松了。一夜沒合眼的彭老總,實在太勞累了。毛岸英正在靠北牆的大火爐子前簽收有三個“A”字的戰鬥電報,毛岸英是志願軍司令部的俄文翻譯,因為事情不多,他又主動承擔了收發電報的任務。彭總和衣躺倒在毛岸英旁邊一間小屋的行軍床上。

  前天上午,一架美軍偵察機,曾在志願軍總部上空盤旋了將近一小時之久。這異常的現像,引起了人們的警惕。大家估計美軍可能發現這裡有個轟炸目標。所以鄧華、洪學智和不值班的參謀人員都撤到了距木房不遠的一個山洞裡,以防備敵人今天來空襲。作戰室裡,只留下了實在脫不開身的司令員和幾位值班參謀人員。

  上午11點鐘左右,四架美軍轟炸機嗡嗡震響著,掠過志願軍總部的上空,向北飛去。作戰室的參謀們以為是去北面轟炸什麼目標。但對彭總的安全,成普是十分上心的,他匆忙走進老總睡覺的小屋。

  “彭總,敵機來了,趕快防空!”

  彭總睜開惺忪的睡眼,唬著臉,嗆了成普一句:“怕什麼啊,你這麼怕死呀!”

  一句話把成普噎住了。恰好這時,洪學智副司令員從防空洞裡跑到作戰室來叫老總。成普就像見到了救星,趕快催他把彭總叫起來。

  洪學智一來,就掀掉了被子,伸手去拉彭總:“彭老總,快快快,快躲飛機去!”

  彭老總笑罵道:“你這個麻子啊,這麼怕死啊!”

  “不但我怕死,還怕你死呢!”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洪學智拖起老總,在後頭推搡著,繞過毛岸英的身旁,向門外的防空洞走去。

  成普松了一口氣,毛岸英這會兒也登記、發完了電報,就從子彈箱裡抓了一個大蘋果吃起來。敵機又從北邊飛回來了,再一次掠過作戰室的上空。成普心裡產生了疑竇:敵機剛剛北去又折回,莫非它們搜尋的就是志願軍總部這個目標?當彭總一離開作戰室,成普馬上跨出西門坎,一只腳在門外一只腳在門內,仰頭向空中觀察敵機的活動。那四架敵機已飛臨作戰室的上空,投下了近百顆凝固汽油彈。成普大喊:“不好!快跑!”意欲叫毛岸英、高瑞欣趕快跑出作戰室。驚呼未完,大群的汽油彈已擊中整個作戰室,木板房全部坍塌下來,毛、高兩同志葬身於烈火之中。眨眼間蔓延成一片火海!成普被爆炸掀起的氣浪甩到了西門旁的小溝裡,半邊衣服燒著了,半面臉上也燒脫了皮,幸好沒有昏厥,他向沒有火的地方滾去,把自己身上的火撲滅了。

  等醫生給成普身上的創傷塗上油膏、扎上繃帶的時候,警衛排的戰士們已開始在灰燼上搜尋毛岸英和高瑞欣參謀的遺體了。

  成普呆呆地站立在廢墟前,身上燒傷的部位熱辣辣的痛,眼裡噙著淚花。

  成普不能忘記,半個多月前,他和毛岸英肩挨肩睡在一個地鋪上,曾作過一次徹夜長談。毛岸英二十八歲,成普也不過三十歲,又都是湖南同鄉,談起來十分投機。毛岸英曲折、艱辛的經歷,成普也是在那個夜晚才具體知道的。

  遠方傳來一陣沉悶的炮聲,成普想起自己還在值班。他向這片燒焦了的土地看了最後一眼,隨即向新開辟的作戰室奔去,他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加倍努力打敗美軍,替戰友毛岸英、高瑞欣報仇。

  第二次戰役打得非常出色。這次穿插部隊在韓先楚的率領下,一個晚上就猛插敵後70公裡,在敵南撤與北援之間釘下了一顆鐵釘,有力地配合了正面進擊的兩個軍,將第二次北犯之美、英、土、偽軍36000余人全部殲滅。正是這一次戰役,迫使敵軍全線潰退200公裡,退至了三八線以南。美國共和黨首領塔夫脫哀嘆說:“這是美國歷史上從未遭受的最完全的失敗。”

  口述者成普簡介

  成普,原名穰澄浦,1919年生於湖南省衡山縣。937年底,為抗日救國,投奔陝西西安八路軍辦事處。1938年4月入中國共產黨,後入抗大學員連隊任政治指導員。1941年6月,調至中央軍委總政治部組織部當胡耀邦部長秘書。1946年6月任中央軍委作戰部作戰室的作戰組長。1948年4月隨中央前委機關進駐西柏坡村,任中央軍委作戰室作戰科長,為中央各次軍事會議及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提供作戰參謀服務。1949年6月隨黨中央和中央軍委進入北平,擔任中南海作戰室主任。

  1950年10月6日奉命擔任志願軍彭德懷司令員的作戰指揮所主任,隨彭入朝作戰。1953年回國後在總參謀部任職,曾兩次參加總參工作組赴西藏平叛,後又參加草擬新中國的兵役法。1955年2月,被授予獨立自由勛章和解放勛章。文革中受到批鬥,“文革”後得到平反,恢復名譽,經總政治部批准,恢復了軍級干部職務。1976年離休,1983-1984年,調到軍事科學院,參加《軍事百科全書》《毛澤東年譜》的編審工作。
http://mil.news.sina.com.cn/2012-01-04/112867931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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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Light » 週四 1月 05, 2012 7:25 am

這篇是純粹扯淡的演義。

毛岸英當時去參戰,人人想着是太子鍍金去了。軍事會議那段有,但大部分人不曉得他的身份。他氣焰極盛,經驗是沒有實戰的前蘇聯紅軍虛銜中尉,身份不過是個俄語翻譯,軍事會議上眾軍長都還不敢隨便說話,他倒是站起來說了一大通。另外他不守軍紀,生活作息學他老爸,日夜顛倒,白天起不了牀。

吃蛋炒飯送命是實情。原來司令部其他人住平板屋,爲了安全讓他住山洞。前一天司令部開會擔心被炸,下令第二天天亮前吃完早飯進山洞。拂曉前彭德懷還不肯進,由洪學智好說歹說拉進去。結果太子睡山洞又晚起,天亮後帶着陪太子讀書的高參謀下到作戰室,生火熱飯炒蛋炒飯時被炸。

蛋炒飯的確改變了中國歷史。
對歷史研究者而言,最刺激者,無過於在歷史和傳說之間,找到了最完整的故事。
                               ── 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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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Light » 週四 1月 05, 2012 7:56 am

楊迪,《在志願軍司令部的歲月裡》,解放軍出版社, 1998。

請看當時親歷此事的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部作戰處副處長楊迪的回憶:

第二天(即1950年11月24 日)拂曉前,我派參謀分頭去檢查防空落實情況,我自己也準備到重點地方去檢查,這時,鄧華副司令員派人來找我,對我說:「你到彭總那裡去看看,看洪副司令是不是已把彭總拉進防空洞了?」我迅速跑向彭總的防空洞,正看著洪副司令推著彭總進防空洞,並說:「老總,我和您下三盤,今天非贏你不可。」……

趁彭總和洪副司令正在擺棋子時,我趕快跑去向鄧副司令報告。在我路過彭總辦公室時,看到煙筒冒煙,立即跑進裡面去看看,房裡還有三個人正在用雞蛋炒米飯吃。 這些雞蛋是前一天黃昏,我看到朝鮮人民軍最高司令部派到志願軍任副政治委員的樸一禹次帥(朝鮮金日成是元帥,下有三位次帥)給彭總送來一小筐雞蛋(約10多個)。 這在當時的朝鮮是極難得的,當時彭總已吃過晚飯,還沒來得及吃。 三人中我只認識成普同志,那兩位同志我只知道一位是彭總的俄文翻譯,一位是才從西北調來的參謀,他們的姓名我不知道。

我問成普:「老成,你們怎麼敢用送給彭總的雞蛋炒飯吃呢?趕快把火弄滅。」成普說:「我怎麼敢呀,是那位翻譯同志在炒飯。」我不高興地說:「你要他趕快不要炒飯了,快將火撲滅,趕快離開房子,躲進防空洞去。」成普說:「我們馬上就走。」說完,我就向鄧副司令的防空洞跑去。

拂曉後,敵人的飛機編隊飛臨大榆洞上空,也不繞圈子就投彈,第一顆凝固汽油彈正投中彭總那間辦公室,敵機群先將凝固汽油彈和炸彈投下後,繞過圈來就是俯衝掃射,然後就飛走了。 我迅速跑出來看看敵機轟炸情況,一眼就看到彭總辦公室方向正著大火冒煙,迅速跑去,彭總辦公室已炸塌。看到成普滿臉黑乎乎地跑出來,棉衣也著了火,我要他趕快把棉衣棉褲都脫了,躺在地下打滾,將火滾滅。(凝固汽油彈,在當時是美空軍的一種新式炸彈,用水撲滅不了)

我問成普:「你是怎麼跑出來的?」成普說:「聽到飛機投彈聲,就從你讓我打開的窗戶門跳出來的。」我急著問:「那兩位同志呢?」成普說:「他們往床底下躲,沒有出來。」我著急地大聲說:「他們怎麼向床底下躲?一定被凝固汽油彈燒焦了。」我就要隨來的參謀趕快去叫警衛營派部隊來救火,叫醫護人員來救人。

這就是毛岸英同志犧牲的真實情況。 隨後,我迅速跑到彭總和洪副司令的防空洞,看到他們很安全就放心了。 我急喘喘地向洪學智副司令報告:「洪副司令,不好了,彭總辦公室被炸毀了。」

洪學智副司令急著問:「裡面的人都出來了嗎?」

我說:「只有成普跳窗戶出來了,還有兩位同志沒有出來。」

彭總和洪副司令一聽那兩位同志沒有出來,就急了,洪學智喊著趕快派人搶救。我說:「已調部隊和醫務人員搶救。」

洪學智副司令很快向著火的房子跑去,我也跟著跑去。火撲滅了,那兩位同志犧牲在裡面了。洪學智副司令很著急地說:「這可糟了,這可糟了!」我聽了莫名其妙,又不好問。洪學智副司令要我趕快去報告鄧副司令,他去報告彭總。當鄧華副司令等首長聽了我的匯報後,都奔向那燒塌的房子,也很著急很悲痛地說:「這可糟了,這怎麼交待呀!」

我仍是不明白彭總和其他首長們為何這樣著急和悲痛。由此,我突然想起在11月13日誌司開作戰會議時,彭總嚴厲批評梁興初軍長,大家都很緊張,都不敢說話,我指地圖稍偏了一點,彭總就批評我。唯獨那位俄文翻譯,年紀輕輕的,在當時會議那樣嚴肅的氣氛中,敢在彭總面前說這說那,彭總沒有說他什麼,而只坐著不吭聲,鄧華副司令等首長也沒有制止他說話。我想,這位年輕同志大概不是一般的翻譯。……

洪學智副司令請彭總進住流水洞後,彭總表情很沉重嚴肅,除了看電報看地圖和研究正在進行的作戰問題外,其餘時間就一個人坐著不說話,發悶。 其他志司首長也都不像過去那樣有說有笑了,在一起只是研究作戰問題。就是平常有說有笑的丁甘如處長,也不說笑了。我實在憋不住了,就問他,我說:「丁處長,今早犧牲的兩位同志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由於他們的死而使彭總等首長們都沉浸在悲痛中?還有你也很沉寂了,不和我們有說有笑了,這是為什麼?」

丁甘如同志長歎一聲,悄悄對我說:「炸死的那位俄文翻譯,是毛主席的兒子毛岸英同志。那位參謀是彭總從西北第一野戰軍剛調來的高瑞欣同志。毛主席的兒子炸死了,這怎麼向毛主席交待?老楊,這件事是絕對保密的,因為你是作戰處副處長,來問我,我也瞭解你、信任你,不會亂講,就告訴你。你一定要遵守紀律,這事在沒有正式公開以前,你不准對任何人講。」我聽後說:「呵,原來如此,請你放心,我絕對遵守保密紀律。」
對歷史研究者而言,最刺激者,無過於在歷史和傳說之間,找到了最完整的故事。
                               ── 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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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Light » 週四 1月 05, 2012 8:06 am

原志願軍總部參謀王天成談毛岸英死亡真相

“關于毛岸英犧牲,這幾年各種道听途說,甚至捕風捉影的傳聞一直不絕于耳,我覺得我們這些經歷過朝鮮戰爭的人,有責任把了解到的真相公布出來,這也是對歷史負責。”參加朝鮮戰爭那年,王天成只有17歲;現在王天成是軍事科學院軍史研究員,當年是原志願軍總部敵情研究參謀,主管美軍情況。

1980 年,根據彭德懷夫人浦安修的指示,王天成與楊鳳安(朝鮮戰爭時期彭德懷的軍事秘書)編寫出版了《北緯三十八度——彭德懷與朝鮮戰爭》一書。為了了解毛岸英之死,王天成當年走訪了志願軍總部的許多老同志,包括時任志願軍副司令的洪學智、作戰處副處長楊迪、情報處副處長李世奇、作戰處科長孟昭輝、參謀趙南起、龔杰、田勝、苗杰、成德益、翻譯宋保華等,大家對毛岸英殉難之事記憶猶新。

但遺憾的是,經過這麼多年,這幾位當年曾與毛岸英在志願軍總部工作的戰友有的已經過世,有的因身體原因,已無法親筆撰文或接受記者采訪。所以既采訪過這些當事人、又對美國戰史有研究的王天成便成了講述這段歷史的最佳人選。

神秘的翻譯

毛岸英入朝作戰的事情,在當年是極為保密的,除了彭德懷等高層外,沒有幾個人知道毛岸英的真實身份。

毛岸英到朝鮮戰場後的正式身份是志願軍總司令彭德懷的秘書兼翻譯,他並無作戰任務,但也經常和參謀一起研究敵我情況,發表意見。那時去志願軍司令部開會的人,總見到一個高個子年輕人列席會議,並不時參與發言,但都不知道他是誰。有一次開作戰會,楊迪(注:原志願軍作戰處副處長)看到一個大個子坐在彭德懷身邊,覺得這個翻譯不太尋常。會後他問丁甘如(注:原作戰處處長),這是什麼人?丁甘如回答,我不能告訴你,這是紀律。

我們後來才知道,毛岸英是最早一批跟隨彭德懷準備入朝作戰的人。1950年10月4日,彭德懷在西北軍政委員會主持研究大西北經濟建設的規劃會,突然被緊急召進北京。幾天後,貼身警衛楊鳳安接到彭德懷電話,讓他也急速赴京。

10 月14日,在沈陽和平街1號交際處,受軍委辦公廳之托帶著“中國人民志願軍”印章的楊鳳安,與先期到達這里的彭總會面。也就在這里,楊鳳安第一次見到了毛岸英,個頭高高的毛岸英給楊鳳安留下很好的印象,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穩重而有風度,並沒有因為他是***兒子就有特殊感覺。

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

10 月19日傍晚,彭總急于與金日成首相會見以了解戰況,就帶著楊鳳安和兩名警衛員乘一輛吉普隨先頭部隊進入朝鮮。毛岸英和彭總辦公室的其他成員則在10月 23日隨十三兵團司令部一起入朝。原中國人民志願軍組織部部長任榮將軍後來還回憶,出發前,上級對他說,有位俄文翻譯搭乘你的車。一上車,任榮就覺得這位俄文翻譯有點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兩人一問一答交談了好久,翻譯告訴他,自己新婚不久,父親支持他來朝鮮。任榮說當時只是對這位知書達理的俄文翻譯頗有好感,同時又覺得他父親思想很進步,至于他父親是誰,任榮將軍既沒問,也沒想到要問。直到後來,他才知道毛岸英的身份。

10月24日,彭總與十三兵團會合後,成立了志願軍總部,彭總的臨時辦公室就成了志願軍司令部首長辦公室。毛岸英的一切背景只有彭總、鄧華、洪學智和彭總辦公室的人知道。按彭總指示,毛岸英只在彭總辦公室附近活動。他既沒配槍,也沒有查哨任務。

白天,毛岸英和大家都在彭總辦公室工作,晚上彭總在辦公室的行軍床上休息,毛岸英和楊鳳安就在用稻草搭的地鋪上睡覺。不到一周,他們身上長滿了虱子,平時吃的飯是粗高粱米,也沒青菜。彭德懷對毛岸英很關心,多次提出讓毛岸英和他一起吃飯,但毛岸英都謝絕了。

也許是受***的影響,毛岸英也愛讀書。他帶了許多書到朝鮮,深夜點蠟看兩三個小時的書。毛岸英的級別不夠,沒有呢子大衣,楊鳳安愛護他,就把自己的大衣給了他。毛岸英最後犧牲的時候,穿的就是楊鳳安這件大衣。

那時甦聯駐朝鮮的大使叫拉佐瓦耶夫,很懂軍事。1950年11月7日,金日成與拉佐瓦耶夫到志願軍總部大榆洞與彭德懷會面,毛岸英第一次擔任翻譯。毛岸英在甦聯呆了很多年,他用流利的俄語向甦聯大使翻譯了彭總介紹志願軍第一次戰役的情況以及發動第二次戰役的計劃。彭總和大使對毛岸英的翻譯都很滿意。會談結束後,大家提議,讓岸英整理後交給毛主席,岸英馬上在辦公室的蠟燭下整理會談翻譯記錄。可惜的是,記錄還沒寄出去,他卻犧牲了。

毛岸英之死

毛岸英是在1950年11月25日早上犧牲的。

就在前一天晚上——11月24日,麥克阿瑟發動大規模進攻。這天晚上,彭總與司令部其他首長討論戰況,非常緊張。毛岸英和辦公室其他人員一樣,忙到大半夜才休息。當天是參謀龔杰在辦公室值班,大家都休息後,龔杰和楊鳳安留在彭總辦公室。毛岸英與一周前剛到朝鮮的參謀高瑞欣兩人在志願軍政治部的山洞里休息。

美國空軍的強大舉世皆知,他們派上千架飛機整天轟炸,志願軍司令部已經先後換了4個地方。11月中旬,志願軍黨委常委還專門開會,研究彭總的安全和司令部的防空問題。會上決定,司令部工作人員在25日拂曉前疏散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並注意防空。

當時是洪學智負責司令部、也負責彭德懷的人身安全。前一天晚上,洪學智來到彭總辦公室,請彭總到半山腰上一個防空洞去辦公。但彭總很 ,堅決不走。洪副司令見勸說無用,也不顧彭總在發脾氣,邊拉彭總出門,邊讓楊鳳安把彭總的鋪蓋卷、行軍床,連同毛筆、墨盒、電報稿紙等辦公用品一起,“強行”搬進防空洞,鄧華副司令早已等在那里。三個人在防空洞里研究了兩個多小時戰況後,彭總叫楊鳳安到辦公室問前線情況。

志願軍司令部辦公室實際上是一個小木房,楊鳳安剛進門,看見美軍兩架B-26轟炸機由西南向東北,在辦公室上空飛過。楊鳳安說了聲:“注意防空!”隨即向成普和徐西元兩位參謀詢問前線情況。

那時已是早上9點多。毛岸英和高瑞欣剛從休息的山洞回到辦公室。他倆還沒吃早飯,飯已經冷了,于是兩人正圍著火爐熱雞蛋炒米飯。毛岸英還沒來得及吃熱好的飯,美軍飛機來空襲了。問完情況正準備離開的楊鳳安見又有敵機飛來,便喊了一聲:“不好,快跑!”這時美軍的敵機的凝固汽油彈已有幾十枚投在彭總辦公室周圍,成普、徐西元和彭總的兩個警衛員逃出了火海,成普面部受了輕傷,可是離房門較遠的毛岸英和高瑞欣卻沒跑出來。

當時楊鳳安跑到彭總身邊,告訴他毛岸英犧牲的消息。彭總听後站立不穩,久久一言不發,許久才喃喃說:“岸英和瑞欣同志犧牲了,犧牲了。”說著,他走出防空洞,緩緩來到出事現場。他看著燒焦的尸體,心情十分沉重,中午飯也沒吃。

毛岸英犧牲時只有28歲,尸體已經無法辨認,只有憑甦聯手表殘骸才確認是他。

離奇的“陰謀說”

應該說,毛岸英的犧牲純粹是一場意外。但前一段時間,我在一家報紙上看到有人撰文,言之鑿鑿地稱是“真實記錄”,說:“美軍司令麥克阿瑟獲悉毛岸英在彭德懷司令員手下當參謀,于是擬定了一個‘綁架毛岸英、消滅彭德懷’的計劃。”

這篇文章講了這樣一個離奇故事:“1950年11月24日,麥克阿瑟的助手惠特尼送給他一份電報,這是萊特森上尉發來詢問綁架中共領袖之子毛岸英的行動何時開始。麥說:‘這個行動很不錯。’當天夜里,毛岸英由彭德懷的警衛陪同,查哨時走出距總部5公里處遇到美特工。美國上尉萊德森率七八名美軍突擊隊員和韓國特工,輕而易舉俘獲了毛岸英他們三人。警衛班班長張國祥沖到敵人面前拉響手雷,自己壯烈犧牲。雙方在激戰中小李為保護毛岸英也不幸犧牲,而毛岸英在混戰中打中了萊特森,剩下的美軍士兵則被前來接應的志願軍戰士活捉。”

1950年,我參軍入伍時只有17歲,之前在河南鄭州的聖道教會學校,有美國老師教,所以有一些英語底子。我也沒想到到了朝鮮後,我的這點英文有了用場——志願軍抓到的美軍俘虜都由我來審,後來又在志願軍總部做研究敵情的參謀。可以這樣說,美國關于朝鮮戰爭的任何權威戰爭史,都沒有提到這件事。

首先,美國人根本不知道毛岸英的身份。當時志願軍的組織及行動是非常保密的。彭總規定各部隊控制電台、封鎖消息,在嚴密偽裝下秘密夜行。志願軍入朝的一切行動,連親人都不準告訴,所以毛岸英入朝之事可想而知更是最高機密。楊迪是彭德懷的愛將,他後來說,連我這個作戰處副處長都不知道毛岸英在彭總辦公室做翻譯,美軍怎麼會知道呢?

我後來專門研究美國軍史,現在看來,我們的保密政策是相當成功的。1950年10月19日晚,我們26萬大軍突然進入朝鮮,猶如兵從天降,完全出乎美軍意料之外,殲敵1.5 萬多人。麥克阿瑟那時還以為我們是象征性的出兵,不過5~6萬人,也不是什麼正規部隊。直到我軍推到接近三八線,才知道他的對手是彭德懷。在麥克阿瑟既不知道中國派兵參戰,又搞不清楚志願軍的統帥是誰之前,怎麼會知道彭德懷與毛岸英的行蹤?怎麼會做出所謂綁架毛岸英、消滅彭德懷的決定呢?

事後看來,美國人這次空襲,也並非是因為之前發現了志願軍司令部這個特定目標。美軍的空軍力量很厲害,他們利用強大的空中優勢,上千架飛機到處轟炸,只要看到交通樞紐或是什麼重要地方,他們就會過來轟炸。那時候空襲不斷,志願軍司令部都安排在坑洞里面。我們過了鴨綠江進入朝鮮作戰時,經過平壤,看到這個城市基本被炸成廢墟,不少無辜平民被炸死,這也是朝鮮人為什麼恨美國人的原因。有一次,我們與朝鮮人民軍同時發現了一個被打下來的美國飛行員,人民軍和幾個朝鮮群眾拿著鎬頭沖上來要打那個俘虜,還是我們把他保住了。那時很多美軍,一旦被俘虜,都願意被送到志願軍手中。我審過一個被擊落後俘虜的美軍飛行員,他以前還被派到中國參加過抗戰,他告訴我,他看到中國軍隊對待日本俘虜都不殺,所以被我們俘虜後,他也不擔心。

現在想起來,毛岸英的犧牲的確令人惋惜。抗美援朝已經過去了55年,至今仍長眠于朝鮮土地的毛岸英,為我們國家經歷的那段歷史,作了一個最特別的見證。
對歷史研究者而言,最刺激者,無過於在歷史和傳說之間,找到了最完整的故事。
                               ── 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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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迪之子谈“毛岸英之死”

文章 Light » 週六 1月 07, 2012 2:13 am

上面成普的文字,很明顯是經過一些所謂的「黨史專家」改寫過的東西,不論是用詞遣字、文風口氣,都是所謂的演義派。

前兩年不曉得是誰把這東西又挖出來,然後一堆毛派憤青就大肆攻擊楊迪,說什麼他別有用心啦,污衊烈士啦,惹得楊迪的兒子跳出來捍衛老爸。

─────

   近来有关毛岸英之死的议论,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热火朝天。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热衷争论的人们似乎对毛岸英生平事迹并不感兴趣,而只盯着一个“蛋炒饭”炒来炒去,令人匪夷所思。

   本人对这个“蛋炒饭”的争论本不感兴趣,毛岸英和千千万万的志愿军烈士一样,是光荣牺牲在了朝鲜的战场上,这是铁定的事实,有什么可争的呢?可是现在的闲人们竟然为一些本不是问题的枝节小叶争吵不休,让已经牺牲几十年的烈士无以安息。更有甚者,本来是探究烈士牺牲的经过,却演变成了吵架,演变成了相互的攻击、谩骂和侮辱,而且涉及到了很多无辜的当事者和见证人,这就有点不厚道了。我的父亲杨迪不幸也成了被辱骂,被侮辱的对象,做为他的儿子,我觉得我就应当说点什么了。



   有人认为,“杨迪的回忆录《在志愿军司令部的岁月》中,关于毛岸英烈士牺牲经过的描绘,正是网上大量“因炒鸡蛋饭被敌机轰炸致死”一说的来源”。

   那我们就来看看杨迪是怎么说的:

   “第二天(即1950年11月25 日)拂晓前,……邓华副司令员派人来找我,对我说:“你到彭总那里去看看,看洪副司令是不是已把彭总拉进防空洞了?”我迅速跑向彭总的防空洞,正看着洪副司令推着彭总进防空洞……

   趁彭总和洪副司令正在摆棋子时,我赶快跑去向邓副司令报告。在我路过彭总办公室时,看到烟筒冒烟,立即跑进里面去看看,房里还有三个人正在用鸡蛋炒米饭吃。……三人中我只认识成普同志,那两位同志我只知道一位是彭总的俄文翻译,一位是才从西北调来的参谋,他们的姓名我不知道。

   我问成普:“老成,你们怎么敢用送给彭总的鸡蛋炒饭吃呢?赶快把火弄灭。”成普说:“我怎么敢呀,是那位翻译同志在炒饭。”我不高兴地说:“你要他赶快不要炒饭了,快将火扑灭,赶快离开房子,躲进防空洞去。”成普说:“我们马上就走。”说完,我就向邓副司令的防空洞跑去。

   拂晓后,敌人的飞机编队飞临大榆洞上空,也不绕圈子就投弹,第一颗凝固汽油弹正投中彭总那间办公室,敌机群先将凝固汽油弹和炸弹投下后,绕过圈来就是俯冲扫射,然后就飞走了。

   我迅速跑出来看看敌机轰炸情况,一眼就看到彭总办公室方向正着大火冒烟,迅速跑去,彭总办公室已炸塌。看到成普满脸黑乎乎地跑出来,棉衣也着了火,我要他赶快把棉衣棉裤都脱了,躺在地下打滚,将火滚灭。(凝固汽油弹,在当时是美空军的一种新式炸弹,用水扑灭不了)

   我问成普:“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成普说:“听到飞机投弹声,就从你让我打开的窗户门跳出来的。”

   我急着问:“那两位同志呢?。”成普说:“他们往床底下躲,没有出来。”

   我着急地大声说:“他们怎么向床底下躲?一定被凝固汽油弹烧焦了。”我就要随来的参谋赶快去叫警卫营派部队来救火,叫医护人员来救人。

   这就是毛岸英同志牺牲的真实情况。”

  这是不是毛岸英同志牺牲的真实情况呢?让我们从以下几个层面来分析判断一下吧。

  1.我第一次知道毛岸英牺牲的具体情形,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或更早),当时正值文化革命大动荡的高潮时期,亿万军民对毛泽东连同其活着的或已去世的亲属的崇敬心情,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社会上各种关于党史人物的故事广泛传播,其中就有关于毛岸英的种种传言。就此我询问了曾在志司工作战斗过的父亲杨迪,他向我讲了有关情况(与二十多年后他在他的书中所描述的完全一致)。从此,毛烈士牺牲的情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使我以后每每在听到相关的不确切议论时,即以父亲的讲述予以纠正。

  一贯在政治上非常谨慎小心的杨迪,能在那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紧之又紧的时候,无所顾忌地向我讲述毛岸英的故事,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所讲之事是事实;二是在这个事实中没有丝毫地对毛的不尊重,更不会是贬损。否则,他哪担得起由此引起的“立场问题”呢?

  2.1984年,我到内蒙古(那时是划归辽宁省的)翁牛特旗去看望父亲在朝鲜时的老警卫员孙连元,其间我向他问起毛岸英的牺牲经过(没有任何启发诱导),老人以非常沉稳平静的口气,缓缓地讲了他所知道的故事,听后,我不禁脱口而出:你和我爸讲的一模一样。

  这是个离开部队已经三十多年,在偏远的贫困中挣扎的老农民,但对当年在志司在自己身边发生的重大事件不仅记忆犹新,而且原汁原味。因为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几乎没能再接触到当年的首长、战友,没有得到任何相关的信息,他的记忆是原始的,不带诸多政治派系的考虑和功利的色彩,他自然流畅地讲出当年的事情,且与杨迪的说法不谋而合,实在让人不能不相信,还是在五十多年前的朝鲜时,志司的官兵们就都已经知道“蛋炒饭”的故事了。

  3.1985年5月6日,原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处处长丁甘如,向来访者介绍了志愿军总部被炸和毛岸英遇难的情况。

  他说:“十时许,美军飞机临空,没有绕圈子,一来就投弹,而且是凝固汽油弹,直接命中彭总办公室,瞬时烈焰冲天,正在炒饭吃的毛岸英和值班参谋高瑞欣,没有来得及跑出来,不幸牺牲。”

  这是25年前在成都军区任职的丁甘如的讲述,其中明确地指出了毛岸英牺牲时是在“炒饭吃”。

  4.杨迪的书作《在志愿军司令部的岁月里》行笔始于1997年3月,成书出版于1998年9月,书中关于毛岸英牺牲的讲述,和作者二十多年前对我讲的别无二致。

  杨迪的书是经过有关机关的审批,通过解放军出版社正式向社会出版发行的。如果他对毛岸英烈士牺牲经过的讲述有不实之处,有贬损的话,那么他将无法面对当时仍旧活在世上的老首长、老战友,还有毛家的亲人。以杨迪的处世为人,是绝对不会为讲一段故事而让自己成为漩涡中心,更不愿出现现如今这种“混战”的局面的。

  另外,该书出版至今已有12年之久,除了在市场上公开发行销售了两万多册以外,光是杨迪赠送给当年志司的老首长、老战友的(包括网上经常见到的几个名字),就有一百多册。然而,为什么那时那些仍然健在,并且一直与杨迪有着联系的当事人、知情人没有提出“异议”呢?为什么没有出来说说他们经历的或知道的“真相”呢?

  答案只有一个:事情大致如此,杨迪说的没错儿。

  而且这还可以说明,“炒鸡蛋”的事情在那些老将军、老机关、老参谋们的眼里,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件“事儿”(原因后面再讲)。

  5.杨迪的述说以及他亲笔撰写的一百多万字的著作(除《在志愿军司令部的岁月里》外,还有《创造渡海作战的奇迹》和《抗日战争在总参谋部》两部著作),凭借的不仅仅是自己十分聪慧,记忆惊人的头脑,更有他白纸黑字的“作战日记”为依托(参看《在志愿军司令部的岁月里》一书的扉页照片;这些宝贵的历史资料现分别保存在军事科学院、总参作战部和沈阳军区司令部)。如果说人的记忆有差错,但是那些即时的战地日记,是不会随大脑老化、世道变迁和人情世故而改变的。

  6.至于有人说“屋内有四个人(一说五个人)”,并依据志司给军委的电报,指出这是杨迪的“一个十分明显的十分关键的错误”,并“试问杨迪及其回忆录的捉刀者:在这样重要的地方(人数)发生了如此低极的史实缪误,你们让人怎么相信你的“这就是毛岸英同志牺牲的真实情况”?

  杨迪在《抗日战争在总参谋部》一书的卷首语中说:“……将我经历的历史,如实地按当时的情况写出来,只写我亲自做的和耳闻目睹的第一手的真情实况。这不仅是对历史的负责,也应该是对……后人负责。”所以杨迪在书中述说的,只是他亲自做的和亲眼看到的情节,他没看到的事情,他不会杜撰。他看到了房间里有三个人:成普、彭总的俄文翻译和新调来的参谋在“蛋炒饭”,就说了三个人的事儿。至于有人说“屋内有四个人(一说五个人)”,那是别人看见的,而不是杨迪的“低极的史实缪误”,因为从杨迪离开到美机轰炸,其间还有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又有何人到过彭总的办公室,做何事情,他无从知晓。

  7.除了杨迪和丁甘如的述说,近两年来还有杨凤安(时任彭总的秘书)、成普(时任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处副处长,毛、高牺牲现场的目击人之一)和赵南起(时任志愿军司令部朝鲜语翻译)等几位知情人、当事人在公开场合讲述了有关毛岸英之死的情况。其中杨凤安和赵南起都说到毛岸英二人牺牲时是在“热饭”、“弄饭吃”,而成普则没有提到吃饭的问题,只是含混地说“作战室没有鸡蛋,也没有炊具”,似乎间接地否定了“弄饭”说。

  其实,如果他们在屋里没有“蛋炒饭”,成普就应当直接了当地告诉大家,当志司所有的人都按规定去防空的时候,他们究竟在屋里干什么呢?

  我们知道,杨迪在书中不仅准确地说到彭总屋内鸡蛋的来源,还记述有详细的和成普关于“蛋炒饭”的对话。我觉得杨迪不可能凭空编出那么生动具体的一段对话,而且对话的对象还是出书时仍然活在世上的真名实姓的战友,那不是找“事儿”嘛。

  对此成普也没有正面回答。

  另外,成说到的“作战室”,记忆可能有误。因为发生不幸的地点是“彭总的办公室”,而不是“作战室”,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作战室是志愿军司令机关众多人员实施作业,指挥战事的地方,是大型场合,这里可能不会有炊具,一般也不会有床铺。而彭总的办公室则不仅是彭总办公的地方,也是彭总生活、休息的地方,是小型场合。在这里本来就备有冬天取暖的小炉子,顺便再备几件炊具和油盐酱醋之类,那是再应该,再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在战争年代,什么东西不能用来代替炊具呢?脸盆、饭盆、饭盒、茶缸,甚至钢盔都是可以派上用场的。毛岸英们正是熟知彭总办公室的“秘密”,才会到那里去弄饭吃,合情合理。

  成普间接否定“弄饭”,说服力不足。

  喏,至此肯定与“间接否定”成四比零点五状,信谁?

  8.当年志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只首长要过问事情的原委,就是一般的干部战士也都会打听“怎么回事儿”。所以,首长们得到的即时报告,绝对应当是准确的,一致的。以当时丁甘如(作战处处长)、杨迪(作战处副处长)、杨凤安(彭总的秘书)、成普(作战处副处长)等四人的身份、职务,不可能有众口不一的汇报,他们的汇报内容应当是完全一致的,唯一的。而且之后传遍志司官兵的事件经过,也一定是同样的版本(孙连元的讲述就充分证明了这点)。

  综上所述,我认为,杨迪的讲述的是他亲眼所见,不含褒贬,只是事实,且前后几十年是一致的,符合逻辑的。再辅以丁甘如、杨凤安、赵南起、孙连元等人的旁证,杨迪做出的“这就是毛岸英同志牺牲的真实情况”的结论,客观,坦诚,真实,是经得起历史的考证的。

  三

  按说我们为杨迪讲述的解析就是以上这些了,但是我们看到,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说法流传网间,其中有误解,也有无知,不妨在此顺带做个解释和说明。

  1.关于战时司令机关的作息

  为什么要说说这个似乎不相干的话题呢?主要是因为在关于毛岸英之死的争论中,还牵扯到毛“没有按时起床”,“早饭未赶得上吃”,“好睡懒觉”等等说辞。说句公道话,上述这些表现都不是大问题,因为战时司令机关是没有严格的作息时间的。战况紧急,首长随时要情况、下指示、发命令,整个机关完全是依着战况围着首长转,常常是通宵达旦,甚至是几天几夜不吃不睡,极为辛苦。于是睡觉、吃饭就是忙里偷闲的头等大事,稍得闲暇,不是赶紧睡一觉,就是赶紧寻摸点儿吃食填饱肚子。不这样做是不行的,因为不定什么时候任务又来了,不吃不睡连轴转,任谁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毛岸英“起床晚了”,“没能和大家一起吃上早饭”,“和高、成一块儿到彭总的屋内弄点儿蛋炒饭”根本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更不是错误。如果说毛岸英“蛋炒饭”不合适宜,那彭总、洪总与此同时的对弈又怎么讲呢?真奇怪,为什么现在人们紧盯着“蛋炒饭”不放,炒来炒去,少见多怪,没有一点意义。

  2. 毛岸英的过失在于私自出洞下山

  11月24日志司上空发现美机后,就发布了防空号令,要求志司机关的所有人员第二天:“一.拂晓后一律不准升火冒烟;二.拂晓前所有人员必须吃完早饭并进入防空洞躲避……”,这防空号令就是纪律。 Jxf~&!zR

  可是,毛岸英等却出洞下山了,所以归根结底,毛等人“弄吃的”不是错误,但枉顾防空纪律出洞下山就不妥当了,这才是毛岸英和高瑞欣二人悲剧的根本原因。

  3. 关于“处理急件”和“抢救文件资料”

  有说毛岸英下山前在“处理急件,然后……”云云,我说这与毛“弄饭吃”乃至被炸身亡的事情没有必然联系,因为“处理急件”应该是在山洞,“弄饭吃”是在山下房屋,两个行为在时间、空间上均不搭旮。此说应与主题无关。

  如果有人坚持“处理急件”说,那他是在处理什么“急件”呢?我们知道,战时首长司令机关的紧急文件,一般为军令、情报和内部上下级往来的电文,它们分别是由作战部门,情报(侦查)部门和机要通信部门负责。毛当时的职务是“俄文翻译”,与上述部门并无直接的职责联系,而且志司与苏联方面也没有直接的俄文电报往来(所有与苏联有关的事宜,要么经过中国国内转达,要么由苏联驻朝代表与志司面洽,毛岸英的用场即在于此),所以,志司没有必须由毛岸英处理的“急件”。

  另外,杨凤安在2004年《时代潮》第19期中说:“办公室的成员对他(指毛岸英)也很尊重,除俄语翻译外,办公室未分配他作战值班任务。”请注意2004这个年份,那时关于毛岸英之死的争论尚未开始,杨凤安说话的心态应该是很自然、很平和的,还不会受“舆论”的干扰。

  还有,当年志愿军总部政治部主任,后南京军区政治委员的杜平将军,在所著《在志愿军总部的日日夜夜》一书中也说到,毛岸英在(牺牲)那一天,没有被安排值班任务(该书第94页)。

  在某电视剧中所描述的,毛是“为抢救机密文件”而下山,而牺牲。可是,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彭总身边有那么多秘书、参谋、干事、警卫人员,他们在进行防空准备的时候,一定会把所有的文件资料都收拾好(此时没有空袭警报,应当很从容),带到安全的地点,决不会遗落什么而让毛岸英在美机临空的时候,去抢救,去牺牲的。剧中的描述不仅不是事情的真实景况,而且有肆意贬低彭办其他同志之嫌。

  再说,如果毛岸英等真是为抢救重要文件资料而致牺牲,志司的领导机关及其直属的政治部门理应为他们评功授奖,但是,我们至今没有看到过任何关于毛高二人立功授奖的信息。

  无中生有、画蛇添足的结果,往往是适得其反,故事的可信度愈发不足。

  4.关于躲避炸弹的常识

  在杨迪与成普的对话中,是成普说“他们往床底下躲,没有出来”,因而被烧死的。有人对这个说法甚为不满,说它“不但经不起推敲而且很恶劣可鄙”,进而认定“这(说法)和成普无关。极有可能是杨迪本人或者捉刀代笔的文人的编造”。真有意思,明明话从成普口中出,其人却专意攻击杨迪,岂有此理。显然,他极不满意的,是姓毛的岸英临危时怎么能钻到床底下去呢?那不是太那个了吗?

  不知这个不满的人有没有一点军事常识。在战争时期,无论何种人士遇到炸弹或炮弹的袭击,第一是跑到距离最近的遮蔽物下进行躲避;第二在附近没有遮蔽物的情况下,就低洼处卧倒;第三……(略)。这不仅是对军队官兵的基本训练科目之一,也是所有人等的基本选择。普通人如此,“不普通”的人也是如此。

  那同样在房间里的三个人,为什么成普跑出来了,为什么毛高二人没跑出来?这与三人当时所处的位置有关,也与每个人的瞬时反应差异有关。成由于处在距门窗较近的地方,加之经杨迪、杨凤安的两次招呼,头脑中已经有了赶紧离开的较强意识,所以当他听到炸弹下落的呼啸声,就迅速地跑出了房间。而毛高二人由于所处位置可能距门窗较远,加之二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弄饭吃,所以当他们也听到炸弹下落的呼啸声及战友的招呼声,想冲出房间时,直觉让他们感到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一弯腰,顺势躲到了床下。这一系列瞬时的防护动作符合教范的要求,没有不当。就是现在人民防空(地震)时的自救要则,也是先跑后躲,跑不及就躲(床等家具下)。任谁也不会昂首挺胸地面对敌人的炸弹的。

  既然是规范的防护动作,为何还牺牲了呢?我以为,首先,战争中的偶然性极大,子弹炮弹都没长眼,伤着谁,不伤着谁,谁也无法预料。第二,问题在于这回美军投下的不是普通炸弹,而是凝固汽油弹。如果美军投的是普通炸弹,只要其落点不是在距床很近的范围之内,那么毛高二人就可能凭借床、桌等的掩护(哪怕是微弱的掩护),增加生存的几率(还要看炸弹的当量)。凝固汽油弹与普通炸弹大不相同,这种炸弹在爆炸的瞬间,在一定的范围内,会产生一两千度的高温不说,还会在同样的范围内造成极度缺氧的状况,在这样的条件下,躲在屋内的毛、高所处的境况就极其不妙了,先是被高温灼伤呼吸道,然后窒息昏迷,最终被烈火烧焦,结果就是巨大的悲剧。

  5.关于毛岸英在志司最高作战会议上的表现

  在杨迪的著作《在志愿军司令部的岁月里》,有一段对毛岸英在志司最高作战会议上的表现的描述,对这段描述,有人也是十分地不高兴,说:“书中对毛岸英的负面描绘比比皆是,……这些描绘,给人以毛岸英烈士是个骄横而且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的印象。其影响也十分恶劣。”

  这次的志司最高作战会议,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情况,那就是38军的作战行动,因判断失误没有能坚决地执行彭总的意图,战斗结果不理想。彭总为此非常恼火,在会上严厉地批评了38军军长梁兴初,会议的气氛非常压抑、紧张。就在这种情况下,毛岸英趁着会议沉闷的间歇,起身到地图前,发了一通议论。

  在如此高级别的作战会上,在如此高度严肃紧张的气氛下,毛岸英的行为是极为罕见的,也是很不得体的,因为毛的言行严重违背了常识性的规矩,以他的职务身份,本没有参加这样会议的资格,更没有不请自言的权力,可是他却在全是司令、军长的人群中,做出了令所有人意外的举动,实在过于唐突。知道他身份的人(彭总等)不好意思制止他,不知道他身份的人,不敢制止他——彭总都没说话呢。但是,惊讶、奇怪和疑问则肯定是每一个与会人的共同心理反应,因为这小伙子的表现实在太出格了。

  杨迪自1940年初即调入军委作战局工作,是老参谋,老机关了,深谙这种司令机关工作的规则和纪律,毛的行为让他实在无法理解,也看不惯,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没有什么不对。我想,只要没有偏见,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也是一定会有想法的。如果有人心里没反应,以为正常,那才是不正常的呢,而且是很不正常!

  至于杨的描写是否是“负面的”,那就是个人的感觉了。杨的描述是客观的,毛的行为是自己做出来的,做什么样,人家就感觉什么样,怨不得什么“正面”“负面”。毛岸英是普通人,就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有他自己的特性,优点就是优点,缺点就是缺点,优点缺点共存一身,不是这样吗?偏见比无知离真理更远。

  我倒觉得杨迪的描写挺好,把一个敢说敢做又不那么世故,率真又带点儿调皮的毛岸英,鲜活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多好。

  四

  最后再说说杨迪亲笔所写的书吧。

  有总是鄙视、贬损、辱骂杨迪的人说,“杨迪的这本回忆录从文字来看,可读性十分强,甚至不乏几分文彩。从作者的年龄及回忆录的篇幅来看,以自己亲自动笔完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由文人操刀代笔的可能性极大。”

  哈哈,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杨迪的书的确可读性十分强,甚至不乏几分文彩,但是,这书还就是杨迪一笔一划地亲笔所写,由文人操刀代笔的可能性才真的为零。你真是太“孤寡”了,太小看人了。

  看看杨迪在《抗日战争在总参谋部》一书的前言中的字迹:

  “我已经写了一本《在志愿军司令部的岁月里》,一本《创造渡海作战的奇迹》,都没有请人题写书名、题字、作序,而是请读者自己来评价,让历史去评说。”

  “还有一点,我虽已年迈,但写每一本书,从来不请人代笔,我也没有学会用电脑打字,仍然是亲自一个字一个字地坚持写。这样,我慢慢地写着就能很自然地回忆起当时的历史情景,带着感情写出来,会更真实。”

  事实正是如此,做为杨迪的亲属,我们是亲眼看着他起早贪黑,不顾年老力衰,不顾重病缠身,一个字一个字地,耗时5年,写出了总共一百多万字的三本书,了不起啊,真正的了不起!绝对的呕心沥血!!我们曾想帮父亲修改文字、语法,润色文采,可都被他拒绝了,他说:不用,我就是要保持我的本色,显示我真实的水平,让读者看到一个真实的杨迪(三本书的内容,基本上记录了他半生的足迹)。我们无语。

  顺便说一句,杨迪的三本书上市发行后获广泛好评,供不应求,已经三次印刷,总数达四五万册。

  正是由于杨迪的如实记述,留给我们以及后人那么多生动、鲜活、实在、平凡、伟大的人物形象:彭德怀、叶剑英、陈毅、陈赓、李克农、邓华、洪学智、赖传珠、韩先楚、梁兴初、伍修权、郭化若、安东、丁甘如、徐国夫、龙桂林等等,等等(当然也包括毛岸英),还有我军革命战争时期质朴的物质生活和浪漫的精神生活(将军们喜吃白斩鸡,更喜跳交际舞),多生动的记述啊!看到这些,我们难道不应该感谢杨迪吗?他的记述难道不比那些充满官话套话的官样文章有意思得多吗?珍贵得多吗?

  人生来都是平等的,杨迪、成普、杨凤安、赵南起、毛岸英、高瑞欣,还有杨根思、邱少云等都是平等的,他们都是志愿军的英雄和烈士,都值得我们永远崇敬、怀念!真没必要为了某种目的去刻意地拔高一些人,再刻意地去贬低另一些人,然后相互攻击、谩骂,有意思吗?有意义吗?

  还是歇了吧!

  2010年12月27日
對歷史研究者而言,最刺激者,無過於在歷史和傳說之間,找到了最完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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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迪之子再谈“毛岸英之死”

文章 Light » 週六 1月 07, 2012 2:18 am

一.解析「最正宗回憶錄」中的紕漏

    討論關於「毛岸英之死」的問題,我的原則是就事論事,只講事實和道理,絕不對人,更不會去指責人、罵人、侮辱人。所以在上篇發言中,我盡量避免指名道姓地批駁某人的觀點、論據,只是心平氣和地說說我知道的情況和我自己的分析推理,因為實在沒必要為一件六十年前的「陳年老帳」鬧得大家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更何況此事的當事人和見證人都是父親多年的老戰友,都是我敬重的前輩。

    但是,有一篇在網上被稱為「最正宗」、「最權威」、「最真實」、署名「成普」的回憶錄,確實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迴避了。因為「成普」是最直接的當事人之一,因為他的「回憶錄」紕漏實在太多,讓人產生太多的疑問,很多東西它不僅不能說清真相,還對人們產生誤導,使問題的討論陷入混沌之中,無以休止。了。

    我看了成普前輩的簡歷,他不僅是我們的湖南老鄉,而且和父親的經歷非常相似,都是在延安參加革命,進入軍委一局,都是在志司任作戰處副處長,這更增加了我的親切感,也更讓我不忍心對「他的」回憶說三道四。

    思慮再三,為了真實,為了後人,為了歷史,我只能狠下心來,說說我對「他的」回憶的看法。成老前輩已經去世,我現在這樣做可能顯得不厚道,有點大不敬,那我就先在這裡向成伯伯道個歉,也請成伯母和成家兄弟姐妹多多包涵吧。

    好,現在我們就依次分析一下「成普的回憶」(限於篇幅關係,不在這裡全文轉載該回憶)。

    首先,文中回憶說,「……由於平時翻譯工作不很忙,毛岸英同志自告奮勇,兼管彭德懷的電報。在敵機轟炸時,他正在收閱各處發來的電報。」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稍有軍事機關常識的人都知道,由於涉及到極為秘密的「密碼」,所以,所有機密電報都是由機要部門嚴格掌管的,任何非機要人員不可能管理電報,更不可能「收閱各處發來的電報」。

    為使大家瞭解「機要電報的特殊性」,我們不妨向大家介紹一下軍內機密電報的收發程序:

    先說收報。通信部門(電台)收到電碼並抄錄後,迅速將其交付機要部門,由機要部門負責將密電碼翻譯成電文,然後由機要參謀親自將電報送達電文指定的收閱人收閱。收閱人閱讀電文後,即刻簽字並將電報交還給機要參謀。如收閱人提出該電文還需某某人閱,機要參謀即親自將電報送達某某人。某某人閱報並簽字後,即將電報交還機要參謀,由其帶回機要部門收藏入檔。整個過程,電報不得離開機要參謀的視野和掌控,這是極其嚴格的保密紀律。

    再說發報。首長需以電報形式發出的指示、命令、通報、請示、匯報等文稿,由有關參謀人員草擬,經首長同意並簽字後,送機要部門處理。機要部門收到文稿後,將文稿謄寫在專用的電報紙上,再送首長審閱、簽批。之後即進行密碼編譯,再將已經譯好的密電碼送通信部門發出。密電碼發出後,機要人員即將電稿收回機要部門歸檔。整個過程也都在機要人員的視野和掌控內進行。

    這樣複雜的程序,是保密原則的需要,任何人都無權違反。毛岸英只是一個翻譯,無論如何是不能「兼管」和「收閱」電報的!也就是說,上述的回憶不能成為毛岸英留在彭辦不去防空洞的理由。

    其次,「回憶」說,「所謂志司辦公室,就是彭德懷的辦公室。這是志願軍首長和黨委辦公的地方,同時也就是志願軍的作戰指揮室。……彭德懷就住在這個辦公室內的一間小房子裡。……每天在這裡辦公的有彭德懷本人,毛岸英同志,作戰處的成普(付處長)、參謀徐畝元、龔傑、楊鳳安、高瑞欣。」

    由於成普的這段述說,混淆了彭辦和志司作戰室的區別,使許多人不明就裡,弄不清。對此,我在前文中已有說明。現在再說一次,不管如何解釋,或有什麼特殊的描述,彭總的辦公室(或曰指揮室、或曰彭總作戰室等)都不是志司指揮機關的作戰室。這是一個重要的概念區分。

    在彭辦工作的,是彭總身邊的工作人員,正如成所說,有楊鳳安、高瑞欣、毛岸英、丁甘如、成普等少數幾人。

    而在志司指揮機關作戰室工作的,是司令部作戰處、情報處的參謀們,以及司令部其他相關部門的眾多人員。

    的確,這些參謀人員每天24小時全天候工作,不僅必須隨時處理敵我雙方的即時情況,在作戰圖和沙盤上標出敵我部隊的態勢,繪製作戰要圖,分析判斷敵人企圖及戰事演變趨勢,隨時呈報首長。還要受領首長的指示,根據首長分散發表的戰事估計和設想,整理出完整的作戰意圖和指令,起草作戰電文,準確、果斷地指揮部隊行動。

    但是,上面的描述正是志司作戰室的職責和工作,而不是彭總辦公室的工作。無論彭總那邊有什麼特殊的安排,設立什麼樣的辦事機構,叫什麼樣的名稱,都不能代替匯總、顯示、處置、上傳下達所有軍情的志司作戰室。這是起碼的軍事常識。

    其實,大家根本沒有必要在這裡探討、爭論什麼「彭辦」、「作戰室」、「指揮室」等名詞概念,問題的關鍵在於毛岸英是在哪裡「蛋炒飯」,在哪裡犧牲,公認的答案只有一個——「彭辦」,這就足夠了。

    到底彭總的辦公機構和志司的作戰機構是如何設置的,如何工作的,又是如何協調的,最好請大家認真閱讀一下楊迪的原書,那裡面對此有非常詳盡的講述,不同地點(志司所處的位置),不同時期,都有不同的安排。看看吧,看了一目瞭然。

    回憶者總是強調了「彭總辦公室」的設置和職責,想以此說明「作戰室既沒有雞蛋,也沒有炒飯的鍋瓢炒勺」,還是想要暗示「無米之炊」。但是這種間接否定「蛋炒飯」、「熱飯」、「吃飯」的做法,是沒有說服力的。

    第三,在回憶者的整個回憶中,隻字未提志司的防空號令。當然也就沒有表露出回憶者對該防空號令的態度,不知是遺忘所致,還是有意迴避。這可是一個不容疏漏的、非常關鍵、非常嚴重的問題。 ?I#hrv@

    志司的防空號令針對的是志司的所有人員(擔任警戒的人員除外),不會留下所謂的值班人員暴露在敵機的炸彈之下。作戰值班固然緊急重要,但此時值班人員的值班地點早已安置在防空洞等隱蔽地點。再說,作戰值班與防空警戒並不矛盾,說白了,就是幾根電話線,幾部電話機的問題。所以「回憶」強調,敵機轟炸時彭辦房屋內「這些人是不能離開的。因為這是志願軍的作戰指揮室,不管如何緊急險惡,參謀人員都必須堅守崗位,不能擅自離開職守。……毛岸英同志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與參謀們一起沒有離開辦公室」的說法有違軍事常識。明知地面建築會挨炸,還不能離開,那不是送死嗎?如果「這些人」先被炸死了,還指揮個什麼勁兒呢?

    要知道,防空不等於不辦公,不等於不能處理「緊急文件」,只是地點不同而已!哪有只能在「辦公室」才能辦公、作業的軍人,那是「白領」。

    另外,看這篇回憶錄有點給人一種不好的感覺:志司似乎是一個紀律渙散的單位。防空號令發佈後的緊急時刻,不僅彭辦內外有五,六個有名有姓的人員在出出進進,隨意走動,不事防空。就連已經做完飯的炊事班也居然還有人在伙房(或附近)活動。這恐怕也不是事實。要知道,志司是由第四野戰軍第十五兵團的整個機關,加以第一野戰軍機關的部分人員,以及軍委總參機關下派的一些人員合併組成,這些幹部絕大部分都是走南闖北、身經百戰的老機關,不僅工作經驗豐富,而且組織紀律觀念也相當強。怎麼可能在橫刀立馬的彭總司令的統領下,連個防空號令都落實不了呢?不大可能吧。你說,連彭總都進了防空洞,其他人有什麼理由不進,又有誰敢不進呢?難怪負責整個志司安全保衛工作的楊迪「不高興」,也難怪最終會釀成毛高二人「壯志未酬身先死」的,志司唯一的悲劇。

    第四,回憶中還說到:「司令部的伙房也被炸垮,烈火燒死一個炊事員,另一個炊事員重傷。」司令部的伙房被炸是完全有可能的,但炊事員一死一傷應不是事實。如有這樣的傷亡,怎麼從來沒聽到(看到)其他當事人、見證人說到過呢?就是在志司給軍委的電報中也沒有提到呀?他們和毛岸英、高瑞欣一樣,都是光榮的烈士。難道所有的人都把那兩個炊事員遺忘了嗎?不應當啊。我想,還是「回憶」有誤吧。

    第五,在楊迪、楊鳳安等的諸多講述中,都有在彭辦現場和成普對話的情節,可是在所有成的講述、回憶中,都沒有一個字提到這樣的情節。如果說一個「楊」記憶有誤,涉嫌「編造」,豈能兩個「楊」的記憶都有誤,不約而同地「編造」?在這個問題上,恐怕成老也有難言之隱。

    第六,在這篇「回憶」裡,回憶者居然把解方參謀長(志司)說成是副司令,這可是太不應該犯的錯誤了。解方是志願軍司令部的參謀長,成普是司令部作戰處的副處長,雙方是直接的上下級關係,正可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怎麼能連自己頂頭上司的職務都弄不明白了呢?還有,楊鳳安的職務是秘書,而不是參謀,對此,成的記憶也有失誤。這就不能不讓人懷疑這篇回憶錄的可信性。

    第七,在眾多當事人見證人的回憶中,對彭總屋內的人數有誤差,有說3人,有說4人。其實3人4人都無所謂(見上篇拙作),問題是,在成的這篇「回憶」中,從被炸現場逃出來的是成普和通訊員李某(不是其他見證人所說的徐畝元〈此人到底名畝元,還是西元,還是姓毛,本人不甚了了〉),而變成了通訊員李某。可是在成普給楊彥坤的信中,卻又說,跑出來的又成了成普和徐畝元。這樣的紕漏,實在令人難以理解,無法接受。  第八,從後人研究歷史的客觀角度看,當時在彭辦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有屋裡的四個人和屋外的楊迪、楊鳳安知道(還沒有看到再有其他人說自己當時親自在現場)。這其中毛高兩人已犧牲,而倖免於難的成普(徐畝元或李某不知下落)既是死裡逃生的人,也是有利害關聯的當事人。為什麼這樣說呢?很顯然,如果這些留在屋內的人真是因「作戰值班」,因「搶救文件」而滯留,而犧牲,那麼「死者英勇,生者光榮」。可如果留在屋內只是為了「蛋炒飯」,為了「弄吃的」,那麼「死者遺憾,生者有責」。

    軍中慣例,在現場職務最高者,是當然的負責人,責任人(這也是軍隊需要軍銜的原因之一)。事件發生時,成普是職務最高的,又是最有戰鬥經驗的,可偏偏只有他生還了,偏偏死者中又有毛岸英(在包括彭總在內的所有知情者心目中,他當屬第一重點保護對像之列),這對現場負責人會產生極大的心理衝擊,會在他心中留下無法抹去的陰影。今天的人們可以設身處地地想想,是不難理解他的苦衷的。要是換了你,你該如何承受?如何解釋?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成普」對毛岸英犧牲經過的講述,總是不免閃爍其詞,多有不一:

    ●在武立金所著《毛岸英在朝鮮戰場》(作家出版社,2006年9月第一版,p247)一書中寫到:倖存者成普事後說,「當時毛岸英正在爐子旁吃東西,我在門外看到飛機正在扔炸彈,就喊快跑,可是毛岸英和高瑞欣都鑽在桌子底下躲炸彈……要是早跑出來也許就沒事了。」 在這裡,成普不僅說「當時毛岸英正在爐旁吃東西」,還說到「毛岸英和高瑞欣都鑽在桌子底下躲炸彈」。

    ●成普自己的回憶:「這些人是不能離開的。因為這是志願軍的作戰指揮室,不管如何緊急險惡,參謀人員都必須堅守崗位,不能擅自離開職守。……毛岸英同志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與參謀們一起沒有離開辦公室。」 在這裡,成卻又不提吃飯,只是用較長的篇幅強調彭辦繁重的工作,講彭辦人員的重要性,講他們不能離開彭辦躲避空襲的原因等等,模糊和淡化其真正致死的原因。

    ●在楊彥坤《父親高瑞欣與毛岸英一起犧牲之後》一文中記述:「他(成普)相當激動地駁斥道:『作戰室既沒有雞蛋,也沒有炒飯的鍋瓢炒勺,也沒有油鹽之類。如果要煮雞蛋,到炊事班的灶房才行。作戰室是指揮打仗的地方,不具備這些東西。』」話說得很動情,亦很堅決,但還是迴避了正面回應「蛋炒飯」的問題,含混了作戰室和彭總辦公室兼休息室的區別,也繞開了他們為什麼沒有遵守防空紀律,仍留在彭辦的屋內的原由。

    再說說楊迪和楊鳳安,他們既是目擊者又是旁觀者,所謂目擊者,是說他們因故偶然親眼目睹了成、毛、高等人在彭總屋內的活動。說是旁觀者,則是說對他們二楊來說,炒飯與沒炒飯,用什麼炒飯,和自己都沒有任何利害關係,看到什麼就是什麼,沒看到就是沒看到。所以楊迪的「蛋炒飯」和楊鳳安的「熱飯」,除有蛋與否之外(楊鳳安也是認可「蛋炒飯」的,見其與王天成的合著),述說客觀真實,當可採信。

    至於其他沒有在當時去過事發地點的人(志司的同事、領導,有關人員的原親屬、朋友等),都不是直接的親歷者和見證人,說些什麼,都缺乏有力的、直接的證據。更何況感情思念代替不了客觀事實。

     以現在的法律觀念看,利害關聯人的證詞,法庭一般是不會採信的。

    第九,綜上所述,大家不難看出,所謂的「最權威的回憶」其實漏洞百出,它根本不像是從一個老軍人、老機關、老前輩的口中講出來的。因為它太缺乏基本的常識,出的全是不應該出的低級錯誤,我們甚至懷疑,該「回憶」在發表前,是否經本人認真審看過。

    常言道,會說的不如會聽的,這場爭論的孰是孰非,只要沒有其它因素的影響,應當是一目瞭然了。

二.還原「毛岸英之死」的經過

    關於毛岸英之死的爭論已經夠可以了,各種說辭也已經說盡了,再說,也還是這點事兒。不妨讓我們都冷靜下來,綜合各方的回憶、描述,還原一個接近真情實況的原景:

   1950年11月23日下午,志司的領導和有關人員,都發現了有一架美軍偵察機在頭頂長時間盤旋,這引起了大家的高度警覺。當晚,志司向總部所有單位和人員,下達了防空襲預警號令,規定了若干行動紀律(略)。

    第二天(11月24日)凌晨,天未亮,志司的所有人員(擔任對空警戒任務的人員除外)都按要求進入防空洞或疏散到山林中隱蔽。毛岸英等也隨他人一同進入了防空洞。作戰值班等重要崗位也都在防空洞內或其它隱蔽點安置妥當,保持著不間斷地工作。

    天亮不久,毛岸英看到並沒有敵機飛來,強烈的飢餓感使得他懷著僥倖的心理與成普、高瑞欣等人一嘀咕,便決定趁著敵機沒來的功夫,趕緊去找點吃的東西填肚子。由於防空要求,炊事班早已打烊熄火,無物可餐,他們只好另謀他求。好在他們都是彭辦的人,非常熟悉彭辦的情況:有火(封住的火,捅開就行),有飯,還有雞蛋(樸次帥剛送來的),所以徑直出洞下山,來到了彭辦。

    與此同時,鄧華副司令責令楊迪巡視營區防空落實情況。途中,楊迪發現在彭總的辦公室煙筒冒煙,裡面還有人活動。他走近房前一看,看到了成普、俄文翻譯,以及新調來的一位同志,三人正在用雞蛋炒飯。做為同單位同級別的戰友,楊迪開玩笑地對成普說:你怎麼敢吃彭總的雞蛋?但同時,他也對這幾人不顧防空紀律在這裡「弄蛋炒飯吃」「不高興」(畢竟煙火可能招來危險),就督促成普他們趕緊熄火上山進洞,隨後就向鄧副司令覆命去了。

    就在楊迪走後不久,防空哨遠遠地發現了飛過來的敵機,並發出了防空警報信號。聽到防空警報的彭老總,忽然想起了毛岸英,這可是他最最放心不下的人啊。於是,就命楊鳳安去看看毛岸英的情況,看他是否安全。楊鳳安得令後,即跑到毛所在的防空洞查看,發現毛沒在。詢問之下,方才得知,毛、成、高等人已出洞去彭辦了。楊鳳安非常著急,趕緊又跑向彭辦,徐畝元見狀跟隨而去。在彭辦,他們確實看到毛等幾人還在屋內「熱飯吃」。不及細看細說,敵機已經臨空,楊鳳安大聲呼叫他們出屋躲避(房屋目標大)。由於成普連續受到楊迪和楊鳳安先後兩次催促,已經起身準備離開,徐畝元則剛剛邁步進門檻,所以聽到楊鳳安的喊叫聲和炸彈飛降的呼嘯聲,成普和徐畝元立即分別躍出窗戶和房門。就在成普轉身飛躍的瞬間,他看到了毛高二人情急之下躲到了床下(桌下)。美機投下的是凝固汽油彈,毛高二人不幸被烈火裹在屋內活活燒死。

    目睹了慘劇的全過程,楊鳳安萬分悲痛,趕緊跑去向彭老總報告噩耗。

    敵機投彈後即飛離了志司現場空域,躲在防空洞中的官兵們紛紛衝出來滅火救人。在現場,楊迪遇到了身上還在著火的成普,告訴他趕緊就地打滾,才能熄滅身上的火焰。他指揮在場的人員滅火救人,祈望能搶出還在烈火中的毛高二戰友。但是,凝固汽油彈實在太厲害,當人們撲滅大火,找到的只是兩具已經燒成黑炭的無法辨認的烈士的遺骸。

    後來,彭辦熟悉毛岸英的人通過對一隻手錶,一把手槍的辨認,最終認定了毛岸英烈士的遺體。

    這就是毛岸英烈士犧牲經過的真實情況。

    合情,合理,合邏輯。
  
對歷史研究者而言,最刺激者,無過於在歷史和傳說之間,找到了最完整的故事。
                               ── 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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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迪之子三談「毛岸英之死」

文章 Light » 週六 1月 07, 2012 2:22 am

(續前)

三.答疑

拙作《楊迪之子談毛岸英之死》在網上發佈後,原本打算就此歇了,不再說什麼。可是,眾多跟帖旋即而到,支持的,反對的,各說各理煞是熱鬧。靜心觀察一下,我發現還有不少網友對有些細節尚存疑惑,同時另有幾篇評論、回憶的論點講述,也存有頗多的謬誤,就感覺很有再說幾句的必要,算是對上一篇文章的補遺吧。

1,關於「蛋炒飯」引來了美機的轟炸

總看到一些網友爭論不休,議題就是,「毛岸英等人生火做飯,招來了美國飛機的轟炸」。

答案是否定的。事實也不是這樣的,客觀地說,毛岸英的犧牲應當是一個偶然事件。

在出事的前一天傍晚,志司的領導和有關人員都看到一架美機在志司上空盤旋良久。當時它雖沒有什麼特別的動向,但卻引起了大家的警惕、擔心:志司是否暴露了目標?美機近期是否會來空襲?於是,志司首長當晚便發佈了防空預警,規定了若干防空紀律。第二天,美機果然臨空轟炸,致使毛高二人不幸犧牲。

不錯,楊迪在巡查時是看到了「煙筒冒煙」,但根據事前事後的情況判斷,美機的這次轟炸是例行飛行,沒有明確的目標和目的。也就是說,美軍實際上並沒有因「煙筒冒煙」而發現我軍總指揮部這樣重大的目標,他們只是對地面上的可疑目標或我軍的活動跡象做一般性地偵查、轟炸,尤其是像彭總辦公室這樣的明顯目標(獨立房屋),是一定不會放過的。如果美軍真的發現了下面是志願軍總部,轟炸的程度恐怕就不是幾架飛機投幾十顆燃燒彈的問題了,就會出動幾十架乃至上百架飛機把目標夷為平地,燒成火海,再投入空降突擊隊,徹底摧毀志願軍總部的。

楊迪從來沒有說過,是「蛋炒飯」引來的美機,他只是履行自己的職責,督查志司防空規定的落實情況。當他看到有人違反了規定,他不太高興,並予制止,因為他們的行為有可能招致危險的後果,僅此而已。

2,關於「彭總沒有積極認真地進行防空」

還有人說,志司遭轟炸,致使毛岸英等犧牲,是「因為彭總不重視來自北京的警告,沒有積極認真地進行防空的結果。」

這也不是事實。

做為上級領導機關,北京方面把能預先想到的情況,及時通告志司,引為警惕,是例行的工作程序,一般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預見(如美軍將於某某時日前往轟炸等)。因為不管怎麼說,身處前線的指戰員對敵情的感受,是實實在在的,怎麼也比遠在幾千里之外的大後方來的深切,何況志司的廣大指戰員都是身經百戰的將士,自衛、殲敵,應付各種敵情的的經驗非常豐富。11月24日的事件本身就說明了這點,頭天一架敵機看似漫不經心地的盤旋就引起了大家的警覺,並迅速採取了實際行動進行防空。而正是由於採取了有效的措施,敵機的轟炸幾乎沒給志司造成什麼損失。彭總的執拗是他個人的性格問題,與整個志司對敵空襲的警惕高低與否無關。

毛岸英和高瑞欣的犧牲,只是因為他們沒有嚴格地遵守防空紀律,私自下山所致,也與整個志司的防空措施無關。

有心的讀者可以閱讀一下《在志願軍司令部的歲月裡》一書的第十四章,在這段文字裡,楊迪詳細記述了志願軍總部從1950年11月15日至1951年9月中旬,志司7次(總共9次)遭遇美機轟炸的情況。從這些生動的記述裡,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正是由於我們的高度警惕,由於我們得力的措施,由於廣大志司官兵嚴守防空紀律,志司雖然遭到這麼多次的空襲轟炸,但美軍始終沒有發現他們苦心尋覓的志司指揮機關,也沒給志司造成破壞和人員傷亡(毛高的意外是唯一的),更沒有傷及到我志願軍的高級將領,這不能不說是志司的巨大成就和光榮!

3,關於樸一禹「次帥」的稱謂

在楊迪在回憶錄中,曾數次提到樸一禹,並稱其為「次帥」。有人就此提出疑義,說樸一禹被授予「次帥」軍銜的時間是1953年,而楊迪見到樸一禹時是1950年,何以楊迪提前稱之為「次帥」呢?可見楊迪的記憶有問題,推而導之,「蛋炒飯」說不可靠。

從有關資料上查看,樸一禹的確是在1953年才被授予的「次帥」軍銜,但是楊迪的回憶錄是1998年撰寫出版的,此時距樸一禹受「次帥」銜已經足足有45年之久了。楊在志司總部曾多次見到過樸一禹,對這位在中國革命戰爭中成長起來的「朝鮮首長」印象挺好,並對樸日後遭到殘酷政治清洗乃至槍斃,很感同情和惋惜,所以他在45年之後的回憶中講到樸時,尊稱其為「次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沒有什麼不當。就像我們現在回憶井岡山的革命鬥爭時,稱是毛主席創建了紅色根據地;回憶彭德懷在朝鮮時的豐功偉績,稱彭德懷元帥如何如何;回憶賀龍元帥當年兩把菜刀鬧革命一樣,有何不可的呢?

4,關於「批、罵」楊迪

幾十年來,我一直感覺,「毛岸英之死」在楊迪和當年志司前輩們的心裡,都是一件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楊迪的回憶錄1998年就出版了,之後還多次再版,10多年來沒見有人說什麼。沒有想到,卻被一部電視劇鬧得沸沸揚揚,有人還自鳴得意地大肆撰文「痛批楊迪」。

如果楊迪真的在「胡編亂造」,最有資格出來「痛批」的,就是他在志司的領導和戰友。可是,楊迪的回憶錄出版後,送給了許多當年志司的首長和戰友,沒有人對此提出任何異議。

同樣沒有被人提出異議的,還有在楊迪出版回憶錄之前18年的1980年,根據彭德懷夫人浦安修的建議,王天成與楊鳳安編寫出版的《北緯三十八度——彭德懷與朝鮮戰爭》一書。為了瞭解毛岸英之死,王天成當年走訪了志願軍總部的許多老同志,包括時任志願軍副司令的洪學智、作戰處副處長楊迪、情報處副處長李世奇、作戰處科長孟昭輝、參謀趙南起、龔傑、田勝、苗傑、成德益、翻譯宋保華等,大家對毛岸英殉難之事記憶猶新:

「毛岸英和高瑞欣剛從休息的山洞回到辦公室。他倆還沒吃早飯,飯已經冷了,於是兩人正圍著火爐熱雞蛋炒米飯。毛岸英還沒來得及吃熱好的飯,……這時美軍的敵機的凝固汽油彈已有幾十枚投在彭總辦公室周圍,……離房門較遠的毛岸英和高瑞欣卻沒跑出來。」

這是最早見諸文字的,有關「蛋炒飯」的講述,是大家公認的事實,本無可爭辯。可就有人說什麼「說毛岸英死於蛋炒飯人的心得多冷酷啊」,這句話真夠可以的,一張嘴就否定了那麼多志願軍將士「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熱血。此人最好還是先去瞭解瞭解上述十位志願軍前輩,乃至更多的志願軍英烈的心到底是冷酷還是火熱,再張嘴說話吧。

毛岸英出國參戰僅一個月,就意外犧牲,令所有人都很痛心,他是烈士,值得後人的懷念與尊重。但我想再強調的是,那些從一開始就參與了志願軍的組建,最早開進朝鮮,並親自參與了朝鮮戰爭中幾乎全部戰役的組織指揮工作,東奔西跑,其間也挨炸負傷,險些犧牲,戰鬥三年,直至勝利停戰凱旋而歸的前輩,就不值得尊重了嗎?只因作者在一部長達四十來萬字,傾心謳歌上起總司令彭德懷,下至警衛員孫連元等無數志願軍指戰員生動、活潑、英勇、光榮的著作中,僅以千把字講了一個毛同志平凡而真實的故事,就遭到無端地謾罵侮辱,這道理怕是講不通的吧?!我想,這些罵人的人的心,「得多冷酷啊」!

誰是「最可愛的人」?是所有參加「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志願軍官兵,包括烈士,也包括歷盡戰火倖存下來的無數前輩們!

5,「雞蛋」何以失而復得?

有網友還真挺細心,發現在家父的大作《在志願軍司令部的歲月裡》第一版中,並沒有說到有「雞蛋」炒飯,而在2003年的第二版中則出現了「雞蛋」炒飯,還說明雞蛋是樸一禹次帥所送。於是有人就此大勢聲討一番,好像終於揪住「狐狸的尾巴」一樣興高采烈。

就我所知,在家父的手稿中,原本就有「雞蛋」炒飯的內容,及至送出版社編輯出版時,不知何故,「雞蛋」丟了,光剩炒飯了。拿到新書,家父無可奈何,感歎之餘,也只有遺憾的份兒了。

令我們全家意外驚喜的是,家父的大作上市後倍受青睞,讀者踴躍購買,一版8000冊一售而光。出版社也喜上眉梢,立刻決定此書二次印刷5000冊。沒曾想這5000冊又一售而光。大好形勢令出版社和作者坐下來,商討有關出版該書第二版的事宜,於是,在家父的第二版書中,就把「雞蛋」撿回來了。

這就是「雞蛋」失而復得的經過,再「撿蛋」(簡單)不過了。

6,誰是《在志願軍司令部的歲月裡》的作者?

有些事情真有意思,書明明是楊迪親手所寫,這點他自己在書的「前言」中已幾次說得明明白白,可就是有人不信,楞說是什麼「捉刀代筆」所為,並為此指天跺地,就好像他親眼看見了似的。大概當今世道捉刀代筆者太多,不捉刀代筆者反倒成了另類。悲乎哉?無語也。雖然我在上一篇文章中對此已做過詳細的說明,可還是有人不信。甚至又有「新」發現,說「是他的兒子代筆」,還說「(作者)乾脆出來承認吧,省事兒。」弄得人哭笑不得。行,等有功夫,我把家父的親筆手稿拍照下來,上網展示,以飧其人,以正視聽。

說實在的,本人倒是想寫,可就是苦於沒有「經歷」,沒有「生活」呀!最多也只能是抱恨「生不逢時」吧。

四.勸說篇

好了,不想再說了,真累。

不過,好像還得說幾句。我們在這裡討論問題,依據的是證據和邏輯推理,目的是搞清一件事的實情,不是為了吵架罵人。常言道:有理不在聲高。我說我的觀點,你說你的憑據,要相信世人是有辨別能力的,只要你說的在理,一定會得到認同和支持。你說的不在理,那也別怪別人不領情。

國人應學會包容,要能容忍別人的發言,尤其要容許不同意見的發言。那樣討論問題才有意思,才能長知識,長水平。不是說真理越辯越明嗎

還要學會在真理面前低頭,那不丟人。丟人的是「無理攪三分」,是「惱羞成怒」,是「偏見」,是想方設法封住別人嘴的「霸道」。

還有,罵人誰不會,你罵一句,我罵十句,你罵的難聽,我罵的更不入耳……有意思嗎?一點意思都沒有。你侮辱別人,其實也就在侮辱你自己,把自己降低到XLM、孫二娘的層次,你得意?真夠「橫路」的!

休息,休息啦。

2011年1月11日 於家中
對歷史研究者而言,最刺激者,無過於在歷史和傳說之間,找到了最完整的故事。
                               ── 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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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現場目擊者談毛岸英犧牲真相 駁斥"炒雞蛋"情節

文章 春田 » 週六 1月 07, 2012 5:50 pm

炒個雞蛋的情節都要翻來覆去,可見還有什麽不做假。
★ 〇 X 〇
★ X 〇 X
★ 〇 X 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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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現場目擊者談毛岸英犧牲真相 駁斥"炒雞蛋"情節

文章 Light » 週日 1月 08, 2012 4:18 am

所以說,要引用大陸的資料時非常痛苦,也要非常小心。往往要好幾個版本拿來一起看,正看橫看豎看倒看,然後要深思許久,才能捉摸出那麼一點意思。

就如這裡,很多人說這是為了替太子鍍金才派來朝鮮,可就有人跳出來說不是啦,當初是因為沒有適當的俄語譯員,太子在蘇聯讀過書,俄語很好,又有軍旅經驗,所以他才對彼朝太祖建議云云。

聽起來言之成理,細思完全不通。當時中蘇交流頻繁,東北軍區直接跟蘇聯接壤,多少軍務要跟蘇聯聯絡,找不到個合適的翻譯?蘇聯在1950年初更派有一個空軍師到上海協助防空,還打掉了幾架國軍的飛機,這些老毛子跟解放軍都是比手劃腳來溝通的?

講到軍旅經驗那就更神了,有人就敢寫毛太子在蘇聯軍事院校就讀時主動請纓加入烏克蘭第二方面軍,任坦克連中尉,一路打到柏林去。當然,到底是哪軍哪師哪團哪營的坦克連,他就無可奉告了。 :mrgreen:

進一步來說,他也不是唯一在蘇聯軍事院校就讀的中共二代,當時他的同學中也有一堆中共高層的子女,他們的俄語沒太子好,軍事經驗也沒太子多,是吧?

如果用他從蘇聯回到中國後的經歷來看,鍍金之說並非空穴來風。二戰結束後他自蘇聯回到中國,下過農村,到過工廠,在康生指導下搞過土改(就是對地主富農清算分產),1950年時是北京一個大工廠的黨委書記,這時又到戰場(雖然是後方司令部)「汲取經驗」,這樣子還不算是全方位培養嗎?

對了,志願軍司令部其實是非常安全,在整個韓戰期間就他們兩個被炸死。

若不是為了那盤蛋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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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現場目擊者談毛岸英犧牲真相 駁斥"炒雞蛋"情節

文章 CA1903 » 週日 1月 08, 2012 5:58 am

近代史的大陸書籍,常常是演義等級,要篩選資料真是挑戰。

想想難怪老蔣在胡佛的日記可信度那麼高,造成的迴響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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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現場目擊者談毛岸英犧牲真相 駁斥"炒雞蛋"情節

文章 Light » 週日 1月 08, 2012 6:46 am

對這些日記還是要有點保留。

偉人嘛,早年還在草莽之間時的日記還好,有點功成名就之時難免就會顧及身後之名,知道自己寫的東西或許會公諸於世,下筆之際就會多少有點考慮。
對歷史研究者而言,最刺激者,無過於在歷史和傳說之間,找到了最完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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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現場目擊者談毛岸英犧牲真相 駁斥"炒雞蛋"情節

文章 春田 » 週日 1月 08, 2012 9:07 am

如果太子沒死,那就有意思了。
從歷史上看當太子是非常危險的,廢長立幼的事情很多。劉少奇和林彪都是繼承人,可算不是太子的太子,下場可是都很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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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現場目擊者談毛岸英犧牲真相 駁斥"炒雞蛋"情節

文章 CA1903 » 週日 1月 08, 2012 10:11 am

Light 寫:對這些日記還是要有點保留。

偉人嘛,早年還在草莽之間時的日記還好,有點功成名就之時難免就會顧及身後之名,知道自己寫的東西或許會公諸於世,下筆之際就會多少有點考慮。

有空我該去胡佛看看,也許70年代的老蔣日記與早期不同。

早期的日記,與錘子大相同嗜好也是直記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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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現場目擊者談毛岸英犧牲真相 駁斥"炒雞蛋"情節

文章 Light » 週一 1月 09, 2012 7:48 am

春田 寫:如果太子沒死,那就有意思了。
從歷史上看當太子是非常危險的,廢長立幼的事情很多。劉少奇和林彪都是繼承人,可算不是太子的太子,下場可是都很慘的。
不會有立幼的問題,因為那個「幼」有點精神問題。

不過劉、林一流的下場大概也不會有太多分別,同樣靠農民起義起家的朱元璋為了鞏固自家子孫權力,殺功臣之狠就不用多說了。
對歷史研究者而言,最刺激者,無過於在歷史和傳說之間,找到了最完整的故事。
                               ── 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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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現場目擊者談毛岸英犧牲真相 駁斥"炒雞蛋"情節

文章 yyyxxxzzz » 週二 1月 10, 2012 12:37 am

1,斯大林的儿子死在集中营,赫鲁晓夫的儿子战死,不知道在那八年里,国府大员的儿子有多少战死。
2,一个参加过二战的老兵,一个正规军校的毕业生,在空袭警报时离开防空洞生火做飯?你说他喝多了伏特加,睡死了都比这可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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